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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他惱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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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他惱怒

沒人不喜歡聽誇獎。

向滿發現沈唯清這張嘴某些時刻還挺招人?喜歡的。

只要他不和她針鋒相對, 不口出惡言。

他的親吻和他的誇讚一樣讓人心花怒放,向滿背後便是白墻,她?被沈唯清抵著, 一只手被他指引著無所適從,另一只手則不受控地攀上他的脖頸, 手指顫著探入他的發茬。

“在?外面站了多久?”

血管裏的灼灼熱血她?感受到了, 可也就那麽一處。

樓道裏那麽冷,他大衣裏面就一件襯衫,脖頸臉頰現在?還泛著涼,向滿忽然笑起來, “幸虧我沒有聽姜晨的,她?邀請我去?她?家住一晚, 不然你不是要在?門口過夜?”

沈唯清擰著眉堵住她?的話:“有什麽辦法,這?不是沒人?心疼麽。”

會示弱的沈唯清讓人?心軟。

作為賠罪,她?一副予取予求, 任由沈唯清掌控著她?一路交纏到臥室, 只不過那張床的確太掉鏈子?,兩道身影一倒,登時發出木頭的澀響, 氣得沈唯清惡狠狠罵了一句:“能不能不圖便宜?我遲早把你這?破玩意兒扔出去?。”

向滿笑著, 捧起他的臉吻他,呼吸拂起氣流,再細細密密地落下,有些哄人?的意味。沈唯清吃軟不吃硬,向滿不是個習慣放軟身段的人?, 但想著,偶爾給他嘗一次甜頭也不是不行。

唯一的不順利, 她?怕她?手上的繭子?會讓觸感不適,所以要碰不碰的,有些畏畏縮縮,這?可要了命,沈唯清被激得頭皮發麻,在?她?鎖骨狠咬一口:“......你故意的是吧?”

“真不是。”

向滿想收回手,卻被沈唯清按住,被他帶著。

他的灼熱呼吸打在?她?耳廓:“笨死了。”

誇讚留不住。

三句不到,又?開始損人?了。

“我笨你自己來啊。”

“向滿!!!”

......

向滿今天心情還不錯,不想計較,最重要的是沈唯清服務態度一等一,與?她?對比起來,他聰慧,一點即透,還會舉一反三。

......

向滿站在?花灑下,熱水兜頭澆下來,把臉上斑駁的妝容洗掉。

她?指揮沈唯清去?她?衣櫃裏幫忙拿睡衣,沈唯清隨手拿了一套來,擱在?衛生?間門口,向滿打開門縫看一眼,讓沈唯清去?換:“要珊瑚絨的。”

她?太怕冷了,即便已經開始供暖,卻還是要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。沈唯清依言拿來,卻還不是她?想要的:“不是這?個,要藍色的,最厚最厚的那一套。”

沈唯清無語,隔著門縫瞪她?一眼:“有功了。”

“不是麽?”

“是,辛苦了。”

沈唯清點點頭,認下了,再去?換,以此回報向滿的勞作,然後叩一叩玻璃門:“煩請這?位功臣,出來吧,能不能也借地方給我用用?”

雖然沒到最後一步,但兩個人?都挺狼狽。

向滿不看沈唯清,低著頭從衛生?間出來,繞過他試圖捏她?臉的那只手。

......

有敲門聲。

她?擦幹頭發去?開門,看見?門口擱了倆外賣,一個是沈唯清給自己的換洗日?用,還有一個冷鮮保溫箱,打開來裏面有一袋生?鮮排骨,少許蔬菜,一罐腌漬梅,幾樣調料......向滿把這?些東西一一攤開,一時茫然不知如何處理?,直到沈唯清挾了一身溫熱水汽出來,到她?背後抱她?。

“你這?是要做菜?”

“不然你做?”

“......”

向滿這?才猛然想起自己提過一句,茶餐廳的蒸排骨不如沈唯清做的好吃,雖說?沈唯清的廚藝是不錯,但當時哄他的成?分更多。

“我吃過晚飯了。”

“我今天只吃了半份飛機餐。”沈唯清說?,“不能卸磨殺驢吧?用完了就踹走,飯都不讓吃?”

向滿聳聳肩:“那你隨意,不用帶我的份。”

她?要把廚房讓出來,沈唯清卻不肯。

他鮮少見?向滿披散著頭發,掰著人?肩膀轉過來仔細瞧,瞧她?黑發梢和一雙黑眸一樣,都是瑩潤潤的,妝卸了,幹凈清爽一張臉,忍不住,手臂攏圈把人?困在?懷裏低頭親吻。

平時從不會撒嬌的人?只會在?接吻時溢出一兩句嚀語,這?一重對比讓沈唯清受用,好像細細絲線把人?捆緊,纏綿之中皮膚也被勒得癢痛,想停停不下來,上癮一樣。

想起自己有一年去?印尼潛水,第一次嘗試水下攝影,為追一條魔鬼魚追到氧氣逼紅,難以回憶那時心境到底是癡迷還是好勝心,如今被完全覆刻了。

他捉了向滿的手來,這?次卻是放在?自己胸口,讓她?感受心跳。

被海水包裹著,湧動,鼓脹。

-

向滿到底還是跟著沈唯清又?吃了頓夜宵。

不怪沈唯清,他只是在?她?面前?擺了一副碗筷而?已,是她?意志不堅定,那梅子?排骨剛蒸出來比外賣好吃不知多少倍,她?小口小口啃著,順口問沈唯清:“下廚是誰教你的?”

“這?東西還要教?”沈唯清不覺得這?事?有什麽難度,很燒包地一挑眉:“熟能生?巧。”

向滿垂著眼,點點頭:“那你別的手藝呢?也是熟能生?巧?”

沈唯清筷子?尖一停。

向滿表情無比自然,仿佛就是在?探討一件無關緊要的事?。沈唯清知道他沒那麽大面子?,向滿可不會為他吃醋,她?既然想問,就一定是真的好奇。

“我應該跟你提過我以前?的戀愛。”

“嗯,講過,有點忘了。”

沈唯清放下筷子?,正視向滿:“我只談過一個女朋友,算是發小,十八歲在?一起,一次接吻,第二天各奔東西,那時候我在?德國?她?在?美國?,後來想想都覺得是沖動,話說?開了,還是朋友。”

車雋是很果敢的性格,想做什麽就做什麽,只是家裏長輩對她?寄予厚望,難免對她?的學業事?業甚至擇偶都要摻手,車雋揣著個女明星夢,一聲不響跑去?美國?讀電影藝術已經讓家裏老爺子?氣得扔了拐棍兒,唯一的慰藉是聽說?她?和沈唯清在?一塊兒。

車雋就拜托沈唯清,可千萬別說?咱倆是鬧著玩的,不然我爺爺真的要起不來床了。是朋友不?是朋友就幫我圓這?個謊。

沈唯清沒什麽所謂,後來的那些年,逢年過節車雋家聚會都會喊上他,他也就沈默著扮演著男朋友甚至準女婿的形象,人?前?裝得相敬如賓天生?一對,人?後並排蹲花園假山石後頭抽悶煙。

若不是車大小姐突然搞了閃婚這?麽一遭,他們怕是還會繼續演下去?。

如今那段“戀愛”的唯一後遺癥,是車雋家裏長輩一致覺得很對不起沈唯清,多好個孩子?,被車雋“出軌拋棄”了,真是可憐。

“好了,交代完畢。”沈唯清說?,“要發表意見?嗎?或者調查真偽?”

向滿搖搖頭:“這?有什麽可調查的,如果你說?你戀愛史為零我才會懷疑,我會認為你不誠實。”

......雖然也差不多吧。

沈唯清忽然想笑:“所以是什麽促使你問出剛剛那個問題?”

“我說?過了,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動手能力是天生?還是練的。”

沈唯清很想敲她?腦袋,生?生?忍住了:“你就當是無師自通吧,男人?,這?事?兒不用學。”

向滿沈默啃著排骨,晚上了,沈唯清刻意把口味做得清淡了些,鹹酸梅子?解膩,她?吃了不少。半晌,定定看著沈唯清:“那我需要講一下我的以前?嗎?”

“不想聽。”沈唯清重新拿起筷子?,表情幾分不耐。

有毛病吧,誰想聽她?情史。

“哦。”向滿頓了頓,開始自言自語,“我和我以前?的男朋友也是從小一起長大,他做飯也很好吃。”

這?一個“也”,讓沈唯清擡起頭來,擰著眉頭看她?。

“我爸媽平時幹活???不在?家,我放學回來要帶我弟弟,順便做飯,洗衣服,攪草料餵豬餵牛......反正就是家裏的雜事?吧。我那時候好像上小學?最討厭做飯了,因?此每次晚飯點都手忙腳亂,我弟在?哭,我不能不管,耽誤了爸媽回來吃飯我還得挨罵,呈哥比我大幾歲,他很早就不讀書了,每到晚飯就悄悄來我家,幫我做飯,或者做點其他的事?,在?我爸媽回來之前?再悄悄走。”

說?到這?裏,向滿笑了下,那笑容並不清澈,像是裹藏著什麽:“我爸媽一直以為我做飯手藝還不錯,其實都是呈哥做的。”

......那時可沒有這?麽精致的飯菜。

她?擡頭看著面前?的幾個餐碟,長長呼了一口氣:“我真的太討厭下廚了,有人?覺得做飯菜就和做手工一樣很有成?就感,那時因?為沒人?逼著你幹,要是把這?當成?不得不完成?的任務,可就一點兒意思都沒了。我寧願吃速食。”

沈唯清忽然發現向滿和他想的不一樣。

他原本覺得向滿出身家庭應該小富即安,是被爸媽捧在?手心裏長大的寶貝。

“你別這?麽看著我,”向滿說?,“說?起來也是我最好欺負,我二姐就什麽活都不幹,任我爸媽怎麽打罵,她?笑嘻嘻地躲,也就那麽躲過去?了。要不呈哥說?我太老實,挨欺負呢。”

沈唯清插了一句:“你還有姐姐?不是只有一個弟弟?”

向滿一楞,瞬間意識到自己說?多了,她?擡眼,看見?沈唯清的眼神?是平和的,沒有探究,才總算把心放下來,斟酌了一會兒開口:“......我還有兩個姐姐。”

音量很低。

沈唯清沒說?話。

他不是沒有同理?心的人?,向滿剛剛講的這?故事?怎麽聽都像蒙著一層晦暗沈重的色彩。

一個家裏許多孩子?,夾在?中間的往往最不受重視,再加上向滿這?悶葫蘆一樣的性格,難免受更多委屈。

她?的童年和少年時期貌似並不快樂,再聯想到去?年春節她?不回鄉,躲在?出租屋一個人?過年,沈唯清更覺得她?看著慘兮兮。

雖然他也是每到逢年過節便無處停靠的人?。

並無什麽不同。

“今年春節回去?嗎?”

“......回吧。”向滿又?扯了個謊。

“行啊,不回的話也跟我說?,帶你出去?玩。”

向滿看她?:“去?哪裏?”

“今年可能去?新加坡,年後有個展,順便送作品過去?。”

“那算了,”向滿笑起來,“我連護照都沒有呢。”

“現在?辦。”

“那也不去?,沒錢。”

“我說?花你錢了?”

“......不。”向滿沈默了一會兒,對沈唯清再次叮囑,“我們在?一起的事?要保密,不要告訴汪奶奶,不要告訴家裏人?。千萬,一定。”

約法三章的第一條,他當初答應了的,可聽她?如此在?意,還是疑惑。

沈唯清看向滿:“我給你丟人?嗎?”

“不是這?個意思,你照做就行了。”向滿皺起眉。

“向滿,你知不知道什麽關系需要藏起來啊?”沈唯清半笑不笑地:“要麽是你認為這?段關系不體面,要麽是被發現了的後果你無法承受。你占哪一條?”

向滿想說?其實都有。

“敢作敢當,”沈唯清離開的時候捏她?鼻子?,“你怕什麽呢?”

倒也不是怕,只是人?總趨利避害,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煩。

只能慎之再慎。

......

直到十二月初。

執業藥師考試成?績公布,向滿順利過線。

老太太聽說?之後高興得不行,喊她?來家裏一起吃飯。

向滿只當是平常,挑了個下午,兩手空空就上了門,結果看見?了個陌生?面孔。

汪展保養得宜,看著年輕,穿高領毛衣休閑褲,頭發挽起,利落整潔。常年做學術的人?,看人?看事?目光都專註而?認真,她?在?向滿剛一進門時就站起身,說?話態度也平和:“是小滿吧?我是沈唯清的母親,很高興見?到你。”

向滿面色僵住,一時不知如何回話,身後懸垂塑料珠簾再次被掀撩開,沈唯清也被叫回來吃飯,進門看見?這?樣場景也是一怔。

他們信息不對齊,兩個人?都傻眼。

老太太忙把人?往裏面拽,一手拽向滿,一手拉沈唯清:“進來說?話呀,你媽難得有空,來給我送點吃的。”

向滿看了沈唯清一眼,發現他臉上根本沒有她?這?樣的無所適從,相反還很坦然,像是死豬不怕開水燙。

他甚至還挨著向滿坐,那不寬敞的小沙發,並排兩個人?,大腿都要碰到一起去?。向滿本能往旁邊挪,卻被沈唯清一把拉住手,她?一驚,要甩開,無果。

汪展是很通透的人?,當即明白過來,朝向滿笑了笑:“你不要怪沈唯清,是小關告訴我說?你們發展得並不順利,你好像已經有男朋友了,姓沈。”

向滿嘴唇翕動著,還不知如何回應,沈唯清卻笑了一聲:“我倒把他給忘了,嘴夠快的。”

“所以我猜的沒錯,是我兒子?。”

汪展也笑起來,她?看見?向滿臉上的慌亂明晃晃,於是溫聲安慰:“姑娘,我沒有任何冒犯你的意思,沈唯清是成?年人?,戀愛自由。我只是太好奇了,所以才想來見?見?你,我也想知道我學生?輸哪兒了。”

向滿依然在?和沈唯清作鬥爭。

她?的手被沈唯清攥著,攥得濕漉漉,卻怎麽也掙不開。沈唯清瞪她?一眼,讓她?老實點。

......手有點疼,骨節磋磨,卻只能忍著。

汪展挨著向滿的另一側坐下。

席間聊天內容無非是長輩對小輩的詢問——家鄉是哪裏?工作如何?家裏幾個人?啊?爸爸媽媽身體還好嗎......一切都很正常,汪展非常有分寸,只是就這?麽幾個簡單的問題,向滿回答得並不順暢。

沈唯清全程無話,他本就和汪展很疏遠。

但他也忽略了向滿臉上的為難。

最後還是汪奶奶解圍。

老太太把汪展叫到廚房,讓她?不要再多講。

“剛剛的聊天出格了嗎?我並沒有反對他們。”汪展說?,“我也從來沒有幹涉過沈唯清,這?是他的選擇,我沒有意見?。”

“那你也少說?話!”

老太太甚至生?氣了。

一頓飯就這?麽沒滋沒味地結束了。

向滿借口店裏有事?,起身告辭,沈唯清跟著出來,發現向滿步速飛快,逃命一樣。

他快走幾步上前?捉住她?肩膀:“你去?哪?”

他原本想說?,既然下成?績了,要不要慶祝?

剛剛那頓飯總歸是無趣又?尷尬,要不要叫上她?的朋友們,一起吃飯還是喝酒?

他今天心甘情願當司機。

可這?麽一拽,向滿轉身,臉色冷得像是從凍湖撈出來,讓他一驚。

他們定定對視著,半晌,向滿說?:“我覺得你說?得很對,什麽關系才需要藏起來?要麽是你認為這?段關系不體面,要麽是被發現了的後果你無法承受。”

面對沈唯清的怔然,她?緩緩開口:“我現在?告訴你,還有第三種,就是我心知肚明這?段關系不會有結果,我嫌麻煩,懂了麽?”

沈唯清心一沈。

“不至於吧向滿?”他心裏拱起火來,指著剛剛的來路,“你有毛病是不是?我答應你了,我也做到保密了,今天這?事?兒怪我嗎?是我說?出去?的嗎?”

他被向滿氣著了,一時沒搞清楚重點,頓了幾秒才回神?:“你給我重新說?,什麽叫不會有結果?我麻煩你什麽了?”

十二月的天,陰沈的風,刮得人?睜不開眼。

“你到底什麽意思?”

“字面意思。”

向滿裹了裹羽絨服,戴上兜帽。

行為往往是心理?活動的映射,她?沒有意識到她?的自我保護已經豎起一道高墻,即便這?道高墻讓她?顯得那樣無理?,那樣沒教養,那樣狼心狗肺,她?也顧不上了。

“我跟汪奶奶認識很多年,這?沒辦法,除了汪奶奶,不要再讓你家裏人?出現在?我面前?,我不見?,也不認。”她?一字一頓,“別再有下次。”

沈唯清這?下看清了。

向滿眼裏滿是空曠無垠,與?他繾綣交纏時有幾分熱,如今就有幾分冷。這?女人?會變臉。

天上適時飄了幾朵細碎雪花。

沈唯清無奈,也無辜。

他全然不知發生?了什麽,向滿的反應讓他摸不到頭腦,也讓他心涼。

特別是那句“沒結果”,像是兜頭扣下來的一盆冰。他都沒想那麽遠呢,她?倒是先把路給安排明白了。

沈唯清突然覺得沒勁透了。

他松???開向滿的手,喉嚨溢出一絲幹澀的笑:“行,不礙你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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